虞世南回答说:“过去齐景公时也有彗星出现,景公询问晏子。晏子回答说:‘您挖掘池沼时惟恐不深,修建台榭时只怕不高,施用刑罚时只嫌不重,所以天空出现彗星向您提出告诫!’景公内心恐惧,因而修行仁德,十六天后彗星消失了。陛下如果不修行德政,即使是麒麟凤凰屡次出现,终究还是没有益处的。只要朝廷处理政事没有过失,百姓安居乐业,即使出现凶兆怪异现象,对陛下的治理又有什么损害呢?希望陛下不要因为功业高过古人而骄傲自大,不要因为太平日子渐渐长久就骄奢淫逸。如果能够始终如一保持谨慎,即使彗星出现,也不必担忧。”
太宗说:“我治理国家,确实没有齐景公那样的过失。但我十八岁就经营帝王事业,向北灭掉了刘武周,向西平定了薛举,向东擒获了窦建德、王世充,二十四岁时平定全国,二十九岁时登上帝位,四方的民族投降归顺,国内平安无事。我自己认为自古以来那些治理乱世的君主没有能赶得上我的,因而颇有一些骄傲自得的思想,这是我的过错。上天出现变异,当真是因为这个缘故吗?秦始皇平定六国,隋炀帝拥有天下的财富,他们既骄奢又淫逸,很快就败亡了,我又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呢?说到这些,不由得感到非常担心、害怕!”
魏徵进言说:“臣听说自古以来的帝王没有一个不遭遇凶兆怪异的,只要能修行仁德,凶兆怪异自然会消除。陛下因为天空出现变异,就能够警惕惧怕,反复思量,深切自责,虽然有此凶兆,也一定不会成为灾祸。”
贞观十一年,大雨,穀水溢,冲洛城门,入洛阳宫,平地五尺,毁宫寺十九所,漂七百余家。
太宗谓侍臣曰:“朕之不德,皇天降灾,将由视听弗明,刑罚失度,遂使阴阳舛谬,雨水乖常。矜物罪己,载怀忧惕,朕又何情独甘滋味?可令尚食断肉料,进蔬食。文武百官各上封事,极言得失。”
中书侍郎岑文本上封事曰:“臣闻开拨乱之业,其功既难;守已成之基,其道不易。故居安思危,所以定其业也;有始有卒,所以崇其基也。今虽亿兆乂安,方隅宁谧,既承丧乱之后,又接凋弊之余,户口减损尚多,田畴垦辟犹少。覆焘之恩著矣,而疮痍未复;德教之风被矣,而资产屡空。是以古人譬之种树,年祀绵远,则枝叶扶疏;若种之日浅,根本未固,虽壅之以黑坟,暖之以春日,一人摇之,必致枯槁。今之百姓,颇类于此。常加含养,则日就滋息;暂有征役,则随日凋耗。凋耗既甚,则人不聊生;人不聊生,则怨气充塞;怨气充塞,则离叛之心生矣。故帝舜曰:‘可爱非君,可畏非人。’孔安国曰:‘人以君为命,故可爱。君失道,人叛之,故可畏。’仲尼曰:‘君犹舟也,人犹水也。水所以载舟,亦所以覆舟。’是以古之哲王虽休勿休,日慎一日者,良为此也。伏惟陛下览古今之事,察安危之机,上以社稷为重,下以亿兆为念。明选举,慎赏罚,进贤才,退不肖。闻过即改,从谏如流。为善在于不疑,出令期于必信。颐神养性,省游畋之娱;去奢从俭,减工役之费。务静方内,而不求辟土;载櫜弓矢,而不忘武备。凡此数者,虽为国之恒道,陛下之所常行。臣之愚昧,惟愿陛下思而不怠,则至道之美,与三、五比隆,亿载之祚,与天地长久。虽使桑榖为妖,龙蛇作孽,雉雊于鼎耳,石言于晋地,犹当转祸为福,变灾为祥,况雨水之患,阴阳恒理,岂可谓天谴而系圣心哉?臣闻古人有言:‘农夫劳而君子养焉,愚者言而智者择焉。’辄陈狂瞽,伏待斧钺。”
太宗深纳其言。
穀水:古河名。发源于渑池崤山以东的马头山谷。古时的穀水,自王城西北流经千金嵑而东注,绕流故洛阳城四周,入洛水。
尚食:官名。掌帝王膳食。